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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者:[美]海明威 著 發布時間:2023-06-12 17:31:19 字數:9644
  在墨西哥灣[.此處指的是墨西哥灣暖流。向東流經美國佛羅里達州南端與古巴之間的佛羅里達海峽,沿著北美東海岸向東北流動。墨西哥灣暖流的海水溫度要比兩旁的海水高許多,最寬處達50英里,呈深藍色,非常壯觀,為魚類群集的地方。本書主人公為古巴首都哈瓦那附近小海港的漁夫,經常駛進灣流捕魚。]上的一條小船里,一位老人獨自垂釣。在已經過去的整整八十四天當中,他沒有釣到一條魚。而就在開始的前四十天,他的身邊還有一個男孩相伴。但就因為這四十天里他沒能捕到一條魚,男孩的父母諷刺老人說,他現在就是一個十足的“倒霉蛋”,也就是說他倒霉到了極點。于是,男孩聽從了父母的安排,選擇了另一條船。幸運的是,頭一個星期男孩就捕到了三條好魚。每天從海上回來時,男孩都能看到老人空空的船,他感到十分難受。他常常走到岸邊,幫老人拿釣索,或者是魚鉤和魚叉,以及繞在桅桿上的帆。帆上有許多用面粉袋打的補丁,收攏后就像一面象征永遠失敗的旗。

  老人身體消瘦而且十分憔悴,脖頸上有幾道深深的皺紋。由于熱帶地區海面上反射的強烈的太陽光,使老人腮幫部位的皮膚出現良性癌變,產生了許多褐斑,褐斑從臉的兩側一直蔓延下去。老人的雙手因為常年拉釣索而落下了很深的傷疤,但這些傷疤都是舊傷。它們古老得如同無魚可捕被侵蝕了的沙漠一般。老人通身帶著一股古老的氣息,但他那雙眼睛卻像海水一樣蔚藍,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愉快且不肯認輸的人生態度。

  “圣地亞哥,”當他們從小船停泊的地方爬上岸時,男孩對老人說,“我又可以陪你出海了,家里掙了一些錢。”

  老人將捕魚的技巧傳授給了男孩,男孩十分愛他。

  “不。”老人說,“你遇到了一條好運氣的船,還是跟他們待在一起吧。”

  “但是你應該記得,有一回你八十七天沒有釣到一條魚,可接下來的三個星期,我們每天都能捕到大魚。”

  “我當然記得。”老人說,“我知道你并不是因為沒信心、沒把握才離開我的。”

  “是我爸爸叫我走的。我只是個小孩,不得不聽從他的安排。”

  “我明白。”老人說,“理該如此。”

  “其實是他沒有信心。”

  “是呀。”老人說,“我們當然有信心,不是嗎?”

  “對。”男孩說,“我們到露臺飯店喝杯啤酒吧,我請你,然后我們一起把捕魚的家什帶回去,好嗎?”

  “好啊!”老人說,“咱都是捕魚的人嘛。”

  老人和男孩同坐在飯店的露臺上,身邊幾個漁夫拿老人開玩笑,老人卻一點都不生氣。另外幾個上了年紀的漁夫默默地望著他,心底里產生一些難受的感覺。可他們沒有絲毫表露出來,只是假裝斯文地談論著海流,說他們能把釣索送到海下多少米,以及他們的見聞。

  天氣依舊很好,滿載而歸的漁夫們都已經回來了。他們將大馬林魚剖開,整片兒地排在兩塊木板上,每兩個人抬一塊木板,搖搖晃晃地將魚肉送到收魚站,好讓那里的冷藏車將它們運到哈瓦那的市場。而捕到鯊魚的漁夫會把鯊魚送到海灣另一邊的鯊魚加工廠去,先把鯊魚吊在復合滑車上,去掉肝臟,割下魚鰭,剝去外皮,然后把魚肉切成一條一條的,以備腌制。

  每當刮東風的時候,隔著偌大的海灣都能聞到從鯊魚加工廠那邊飄來的一股氣味。但今天的氣味很淡,或許是因為風向轉到了北方,后來又逐漸平息了。

  露臺上陽光明媚,可人心意。

  “圣地亞哥。”男孩說。

  “哦。”老人平靜地應了一聲。他握著酒杯,思量著許多年前的那些事兒。

  “要我去弄一些沙丁魚來,給你明天用嗎?”

  “不用了。你還是去打棒球吧。我劃得動船,羅赫略會幫我撒網。”

  “可是,我很想去。哪怕不能陪你釣魚,我也想多為你做一些事。”

  “你已經請我喝啤酒啦。”老人說,“你是個大人了。”

  “你第一次帶我上船時,我有多大啊?”

  “五歲。那天我將一條活蹦亂跳的魚拖上船,它差一點就把我的船給撞碎了,你也差一點送了命。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那條魚的尾巴砰砰地拍打著船板,都快把船上的座板給打斷了,還有用棍子打魚的聲音。我記得當時你把我朝船頭猛推,那里擱著濕漉漉的釣索卷兒,我感到整條船都在顫抖。你用棍子啪啪地打魚的聲音,就像砍樹一樣。我還記得當時我全身都是一股甜絲絲的血腥味兒。”

  “你是真記得那回事兒,還是我在不久前剛和你說過?”

  “自從我們第一次出海時起,每一件事兒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老人那雙因長期日曬而目光堅定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種愛憐。他望著男孩說:“如果你是我的兒子,我一定會帶你出去闖闖。可惜,你是你爸爸媽媽的兒子,又搭上了一條交好運的船。”

  “我去弄些沙丁魚來吧,我還知道能從哪兒弄到四條魚餌來呢。”

  “我今天特意留了幾條,把它們放在匣子里腌了。”

  “允許我給你弄四條新鮮的魚吧。”

  “一條。”老人堅定地說。他從未放棄自己的希望和信心,它們卻像微風初起時那么清新。

  “兩條!”男孩說。

  “好吧,那就兩條。”老人同意了,“你該不會去偷吧?”

  “我愿意去偷。”男孩玩笑著說,“但這些是買來的。”

  “謝謝你了。”老人知足地說。他心地善良單純,但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起竟這般謙卑,可他清楚此刻已達到了這種程度。但他知道這不是啥丟臉的事,所以也就無損于真正的自尊心。

  “看這海流的情況,明天一定會是個好日子。”老人說。

  “你打算去哪兒?”男孩問。

  “把船駛到遠方,等風向轉了再回來。我計劃天亮前就出發。”

  “我要想辦法讓我那位船主人也駛到遠方。”男孩說,“這樣一來,如果你確實捕到了大魚,我們也可以趕過去幫你。”

  “他才不愿意駛到很遠的地方呢。”

  “是啊。”男孩說,“但是我能看到一些他看不到的東西,例如空中盤旋著一只鳥,我就會讓他趕快去追鲯鰍。”

  “他眼睛這么不好使嗎?”

  “可以說就是個瞎子。”

  “這就奇怪了。”老人說,“他也沒捕過海龜,這東西才會傷眼睛呢。”

  “但是,你在莫斯基托海岸[

  .此地位于中美洲尼加拉瓜東部,處于墨西哥灣低洼的海岸地帶。這里長滿了灌木林。因為印第安人中的莫斯基托族居住于這個地方,所以得名。]外捕了那么多年海龜,你的眼力不是還挺好嘛。”

  “我是個與眾不同的老頭兒。”

  “那么你現在還有力氣對付一條真正的大魚嗎?”

  “我認為我還有,再說還有很多竅門可以用呢。”

  “我們把這些家什拿回家吧。”男孩說,“這樣我可以拿魚網逮些沙丁魚。”

  他們從船拿出捕魚的家什。老人把桅桿扛在肩上,男孩拿著裝有編得十分緊密的褐色釣索卷兒的木箱、魚鉤和帶桿子的魚叉。將盛魚餌的匣子藏在小船船艄的下面,周圍還有那根把大魚拖到船邊時用來收服它們的棍子。雖然沒有人會偷老人的東西,但還是把桅桿和那些粗釣索帶回家里比較好,因為露水對它們不利,另外,盡管老人深信這里的人不會偷他的東西,但他覺得將一把魚鉤和一支魚叉都留在船上實在是一種引誘,沒有必要。

  老人和男孩順著大路一直走到老人的窩棚,從一扇敞開的門走進去。老人把繞著帆的桅桿倚放在墻邊,男孩把木箱和其他東西擱在桅桿旁邊,桅桿幾乎和這個單間窩棚一樣長。窩棚是用大椰子樹上的被叫做“海鳥糞”的一種堅韌苞殼做成的,窩棚里擺著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泥地上的一角是用木炭燒飯的地方。

  “海鳥糞”的纖維十分結實,將其展平可以疊蓋成墻。在這片褐色的“海鳥糞”墻壁上,掛著一幅彩色的《耶穌圣心圖》和一幅《科布萊圣母圖》。這是他妻子的遺物。墻上曾經長時間掛著一幅他妻子的著色照片,但老人將它取了下來,因為看著它更加感到自己孤單,如今這張著色照片被他放在屋角擱板上,他的一件干凈的襯衫下面。

  “有什么吃的東西嗎?”

  “有一鍋魚煮黃米飯,吃一點嗎?”

  “不。我還是回家吃吧,需要我幫你生火嗎?”

  “不必。一會兒我自己生火,或者直接吃冷飯算了。”

  “我能把漁網拿回去嗎?”

  “當然。”

  事實上并沒有什么漁網,男孩還記得他們將漁網賣掉的時間。然而他們每天都要說一次這種謊話。而且也不存在什么魚煮黃米飯,對于這一點男孩也很清楚。

  “八十五是個吉利的數字。”老人說,“你想不想看到我逮住一條去掉尾巴有一千多磅重的魚?”

  “我拿漁網撈沙丁魚去了,你要不要在門口曬曬太陽?”

  “好啊。還有一張昨天的報紙,讓我來看看棒球消息。”男孩不知道老人說的那張昨天的報紙是不是也是子虛烏有,但是老人真從床下取出一張來。

  “這還是佩里科在雜貨鋪里給我的。”老人解釋道。

  “弄到了沙丁魚我就回來。我要把你弄到的魚跟我的一齊用冰鎮著,明天早上可以分著用。等我回來,你可要告訴我棒球的消息。”

  “揚基隊[.這是紐約市的一支棒球隊,此隊是美國當時職業棒球界的強隊。]不會輸的。”

  “但,我擔心克利夫蘭印第安人隊會贏。”

  “相信揚基隊吧,我的好男孩。不要忘了那位了不起的迪馬吉奧[.喬·迪馬吉奧,揚基隊隊員,以擅長擊球得分著稱。1951年棒球季后退出球壇。]。”

  “我為底特律老虎隊擔心,也為克利夫蘭印第安人隊擔心。”

  “當心啊,要不然你可要連辛辛那提紅隊和芝加哥白短襪隊都一起擔心啦。”

  “好吧,那你好好兒看報,等我回來后給我講講。”

  “你認為我們該去買張尾數是八五的彩票嗎?明天就是第八十五天了。”

  “行啊!”男孩說,“不過上次你創下的紀錄可是八十七天,這又怎么解釋呢?”

  “我相信這種事兒不會再發生了。你看能不能弄到一張尾數是八五的彩票?”

  “我可以去試試訂一張。”

  “訂一張,需要兩塊半。我們能向誰借這筆錢呢?”

  “這個還不容易,我總能借到兩塊半的。”

  “說不準我也能夠借到錢。但我不想借錢。第一步是借錢,下一步就要討飯啰。”

  “多穿點,老大爺。”男孩說,“別忘了,我們這里現在是九月。”

  “也是大魚最愛露面的月份。”老人說,“五月,人人都能當個好漁夫。”

  “我現在去撈沙丁魚。”男孩說。

  太陽下山了,待男孩撈完沙丁魚回來時,老人已經坐在椅子里睡熟了。他從床上拿起一條舊軍毯,鋪在椅背上,蓋住老人的雙肩。老人的肩膀有些奇怪,雖然他年紀大了,但肩膀依然十分強健,脖子也非常壯實,而且老人睡著時,腦袋向前耷拉著,脖子上的皺紋也不太明顯了。他的襯衫就像那張帆一樣,上面不知打了多少個補丁,而這些補丁在強烈的暴曬下已經褪去了最初深淺不同的顏色。老人的臉龐非常蒼老,當他閉上眼睛時,臉上沒有一絲生氣。昨天的報紙攤在他的膝蓋上,晚風吹過,因為他的一條胳臂壓著它才沒有被吹走。老人光著腳。

  男孩走出窩棚離開了老人,等他再次回來時,老人還熟睡著。

  “醒一醒,老大爺。”男孩一只手搭在老人的膝蓋上說。老人緩緩張開雙眼,他的神志一時間似乎正從很遠的地方回來。隨后他看著男孩微笑了。

  “你拿來了什么?”他問。

  “晚飯。”男孩說,“我們一起吃吧。”

  “我肚子不大餓啊。”

  “好了,吃飯吧。你也不能只捕魚不吃飯呀。”

  “我還真這樣干過。”老人說著站起身,將報紙拿起折好。然后動手疊毯子。

  “還是把毯子披在身上吧。”男孩說,“只要我活著,你堅決不能不吃飯就去捕魚。”

  “這么說來得祝你長壽啊,多保重自己吧。”老人笑著說,“我們吃什么?”

  “黑豆飯、油炸香蕉,外加一些燉菜。”[.這些是生活在加勒比海地區的老百姓的主食。]

  其實這些放在雙層飯匣里的飯菜,是男孩從露臺飯店拿來的。他口袋里還有兩副刀叉和湯匙,每一副都用餐巾紙包著。

  “這些是誰給你的?”

  “馬丁,那個老板。”

  “那我可得去好好謝謝他。”

  “我已經謝過啦。”男孩說,“你就不用再去謝他了。”

  “我要給他留一塊大魚肚子上的肉。”老人感激地說,“他不止一次這樣幫助我們了!”

  “我想是這樣的。”

  “這樣的話,我想除了魚肚子部分的肉以外,還得再送他點別的東西。他是真的關心我們。”

  “他還送給我們兩瓶啤酒。”

  “我最喜歡罐裝啤酒。”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他送的是瓶裝的,阿圖埃牌啤酒,喝完我還得把瓶子送回去呢。”

  “你想得真周到。”老人說,“我們可以吃了嗎?”

  “我剛才就問過你的。”男孩溫和地對他說,“你沒準備好,我不愿打開飯匣子。”

  “我準備好啦!”老人說,“我只要洗洗手和臉就可以了。”你要去哪兒洗呢?男孩心想。村里的水龍頭遠在大路的第二條橫路的轉角上。我應該取些水來給他用,另外還得帶塊肥皂和干凈的毛巾。我怎么會這么粗心呢?我真應該再弄件襯衫和一件夾克衫來給他穿上,好讓他過冬,對了,還要一雙什么鞋子,并且再帶一條毯子來。

  “這燉菜真美味啊。”老人激動地說。

  “給我講一講棒球賽的情況吧。”男孩請求似的說。

  “美國聯賽[.按聯賽水平的高低分類,美國職業棒球界有大聯賽和小聯賽兩個組織,美國聯賽是其中之一,揚基隊則是佼佼者。],就是揚基隊的天下,我已經和你說過啦。”老人興高采烈地說。

  “但是他們這場比賽輸了啊!”男孩告訴他。

  “這不算什么,那個了不起的迪馬吉奧會恢復他的本色的。”

  “難道他們隊里還有其他好手?”

  “這還用說嘛。不過有他就不同了。在另一場聯賽比賽[.這里指的聯賽是全國聯賽。每年經過各種比賽,從這兩大聯賽中各選出一組勝利的球隊,于十月上旬在各自的場地輪流比賽,一決雌雄,名為“世界大賽”。]中,就說布魯克林隊和費拉德爾菲亞隊吧,我相信布魯克林隊會贏。可話又說回來,我還清楚地記得迪克·西斯勒和他在那個老公園[

  .此處指的是費拉德爾菲亞的希貝公園,這里是該市棒球隊的主要比賽場地。迪克·西斯勒曾于1948-1951年在這里打過球。]里打出的那幾個好球。”

  “沒有誰能打出那些好球。我見過的所有擊球的隊員中,數他打得最遠。”

  “還記得他曾經常來露臺飯店嗎?當時我很想陪他出海釣魚,可就是不敢開口。于是我要你去說,誰知道你也不敢。”老人說。

  “我當然記得。那時我們真是大大地失算了,他一定愿意和我們一起出海。這樣一來,我們能一輩子回味這件事了。”

  “我也非常想陪那位了不起的迪馬吉奧去釣魚。”老人說,“聽說他的父親也是個打魚的。或許他當初同我們一樣窮,能夠感受到我們的心意。”

  “可了不起的西斯勒的爸爸[.此處指的是喬治?哈羅德?西斯勒,1915年開始參加大聯賽,并在1922年首次榮獲該年度“美國聯賽最寶貴球員”的稱號。

  ]沒過過苦日子,他爸爸像我這么大時就在聯賽里打球了。”

  “我像你這樣大時,就在一條駛向非洲的方帆船上當水手了,當時我還看見獅子在傍晚時分出現在海灘上。”

  “我知道,你曾對我提起過這件事。”

  “那我們要談談非洲還是談棒球?”

  “我看還是談棒球吧。”男孩說,“給我講講那個了不起的約翰·J.麥格勞[1.此人自1890年起便是職業棒球運動員,曾加入紐約巨人隊,擔任該隊的經理。直到1932年,他使這支球隊成為最著名的強隊,而此后他就不再上場比賽了。]的情況。”他把這個“J”念成了“何塔”[.“J”是“約瑟夫”的首字母,在西班牙語中讀作“何塔”。]。

  “在以往的日子里,他有時候也喜歡來露臺飯店。可只要他一喝酒,就會變得很**,出口傷人,性情古怪。他的腦袋里總惦記著棒球和賽馬,而且口袋里還經常揣著一份賽馬名單,并在電話里總提到一些馬兒的名字。”

  “他真是位偉大的經理。”男孩說,“在我爸爸看來,他是最偉大的人物。”

  “這是因為他是來這兒次數最多的一位。”老人說,“如果多羅徹[.列奧·多羅徹,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知名棒球明星,1948年擔任紐約巨人隊經理。在他的管理下,巨人隊一度成為第一流的強隊。]堅持每年都到這兒來,那么你爸爸會認為他是最偉大的經理的。”

  “說真的,你認為誰才是最偉大的經理,盧克[.阿道爾福·盧克,生于哈瓦那,曾先后是波士頓、辛辛那提、布魯克林及紐約巨人隊的球員,后任球隊經理。]還是邁克·岡薩雷斯?”[.邁克·岡薩雷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后期曾先后兩次擔任圣路易紅色棒球隊的經理。]

  “我認為他們都差不多,不相上下。”

  “但你是最好的漁夫。”

  “不。我知道還有許多比我強的。”

  “哪里!”男孩說,“好漁夫很多,當然還有些很了不起的,但是唯獨你是最棒的。”

  “謝謝你。你的話真讓我高興。我希望千萬不要遇到一條巨大的魚,讓我無法應付,不然就證明我們講錯啦。”

  “這種魚是不存在的,只要你依然像你說的那樣強壯。”

  “也許我根本不像我自認為的那樣強壯。”老人說,“但我懂得很多竅門,而且有決心。”

  “你該去睡覺了,這樣明天早上才能精神飽滿。我得把這些東西送還給露臺飯店。”

  “祝你晚安,早上我會去叫醒你的。”

  “你是我的鬧鐘。”男孩笑著說。

  “而我的鬧鐘是年紀。”老人說,“不知道老頭兒為啥醒得特別早,難道是想白天過得長些?”

  “我也說不上來。”男孩說,“我只知道少年睡得都比較沉,而且起得晚。”

  “我會記在心上的。”老人說,“明天一早去叫醒你。”

  “我不想讓船主人來把我叫醒,好像我比他差勁許多似的。”

  “我明白。”

  “晚安了,老大爺。”

  男孩走出窩棚。剛才吃飯時,桌上沒點燈。老人脫掉長褲便摸黑上了床。他將長褲卷起來當做枕頭,還把那張昨天的報紙塞在里頭。然后用毯子把身子一裹,躺在鋪有其他舊報紙的彈簧墊子上睡了。

  老人很快進入了夢鄉,他夢見小時候看到的非洲,有長長的金色海灘和白色海灘,光線十分耀眼,還有**的海峽和褐色的大山。如今,每天夜里,他都會回到海岸邊,在夢境中聆聽海浪拍打岸上的隆隆聲,看見土著人駕駛著小船穿越海浪前行。夢中,他似乎聞到了甲板上柏油和填絮物的氣味,還感受到了清晨從陸地刮來的風中夾雜著的非洲氣息。

  一般情況下,老人一聞到陸地上刮來的風,就會醒,然后穿上衣裳去叫醒那個男孩。然而今夜從陸地刮過來的風的氣息似乎早了許多,在夢中,老人清楚地意識到這個風來得尚早,便繼續把夢做下去。他看見海平面升起了白色的頂峰,隨后又看到加那利群島[.此島是北大西洋東部的一個火山群島,位于摩洛哥西南部。當時這里還未**,隸屬西班牙。]的每一個港灣和錨泊地。

  老人不再夢見風暴,也夢不到婦女們;他夢不到偉大的事情,也不再夢見大魚,他不再夢見打架,夢不見角力,更夢不見他的妻子。如今他能夢見的只是一些地方和海灘上的獅子。暮色中,獅子們像小貓一樣嬉耍著。他愛它們,就像愛陪伴著他的這個男孩一樣。但他一直沒夢到過這個男孩。

  漸漸地,老人醒了,從敞開的門望了望外邊的月亮,然后攤開長褲穿上走出窩棚。老人在外面撒了尿,然后順著大路朝男孩住的地方走去,去叫醒男孩。清晨的寒氣不禁讓他冷得直哆嗦。但他知道哆嗦一陣子就會感到溫暖,而且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要去劃船了。

  男孩住的那所房子沒有上鎖,老人推開門,光著腳悄悄地走進去。男孩正在外間的一張帆布床上睡著,借助從屋外射進來的殘月的光線,老人清楚地看見了他。他輕輕握住男孩的一只腳,直到男孩漸漸醒來。他轉過臉來望著老人,老人點點頭,男孩從床邊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長褲,坐在床沿上穿好褲子。老人走出門去,男孩緊跟在他后面。男孩有些昏昏欲睡,老人伸出胳臂摟住男孩的肩膀,說:“對不起。”

  “別這么說!”男孩說,“男子漢就應該這樣做。”

  他們沿著大路朝老人的窩棚走去。一路上,透過黑暗可以看到一些光著腳的男人扛著他們船上的桅桿在走動。

  老人和男孩走進窩棚,男孩拿起擱在箱子里的釣索卷兒、魚叉和魚鉤,老人也扛起了繞著帆的桅桿。

  “要喝點咖啡嗎?”男孩問道。

  “我們先把家什放到船上,然后去喝一點吧。”

  他們在一家很早就營業,專門供應漁夫早點的小吃館里喝了一聽盛在煉乳聽里的咖啡。

  “昨晚睡得怎么樣,老大爺?”男孩關心地問。現在他比較清醒了,盡管要他徹底擺脫睡魔還不太容易。

  “我睡得很好,馬諾林。”老人說,“我覺得今天捕到大魚的概率很大。”

  “我也有同感。”男孩說,“我現在該去拿你和我用的沙丁魚,另外還有給你的新鮮魚餌。那條船上的家什總是船主人自己拿,他從來不讓別人幫他拿東西。”

  “我們就不同。”老人說,“當你只有五歲時,我就讓你幫我拿東西了。”

  “我記得。”男孩說,“我很快就回來,你再喝杯咖啡吧,這里可以先記賬。”

  男孩說完就走了,他光著腳丫走在用珊瑚石鋪的走道上,向魚餌冷藏庫走去。

  老人慢悠悠地喝著咖啡。這可是他今天一整天的飲食啊,他知道一定要把它喝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對吃飯感到厭煩,因此每次出海他都不帶吃食,只是在小船的船頭上放一瓶水,一整天就只靠這個。

  男孩帶著沙丁魚和兩份用報紙包著的魚餌回來了。他們沿著小徑向小船走去。因為光著腳,可以明顯地感受到腳下沙地里嵌著的鵝卵石。他們將小船抬起,讓它溜進水里。

  “祝你好運,老大爺。”男孩熱忱地說。

  “祝你好運。”老人說。他將槳上的繩圈栓套在槳座的釘子上,然后身子朝前一沖,抵消了槳片在水中所受的阻力。黑暗中,老人搖動船槳,駛出了港口。其他海灘上也有一些船只出海,盡管此刻月亮已掉到了山背后,但老人只能聽到他們劃槳拍打水的聲音,而看不清他們。

  偶爾會聽到某條船上人們的說話聲。但除了槳聲外,大部分船只都是靜悄悄的。這些漁船一駛出港口就分散開來,它們分別駛向自己希望能找到魚的那片海。老人知道自己要去的遠方,所以他早已把陸地上的氣息遠遠地拋在身后,將自己劃進清晨海洋清新的氣息中。當他劃過某一片海域時,眼前的果囊馬尾藻閃著片片磷光。其實這一片海域被漁夫命名為“大井”,因為這里水深突然達七百英尋[.一種測量水深的單位,1英尋等于1英尺。]。此處的海流沖擊到海底深淵的峭壁上后,形成了一個大旋渦,各種魚兒都會聚集在這里,而且還有海蝦和可以當做魚餌的小魚,在眾多深不可測的水底洞里,有時還會聚集大量的柔魚。一到晚上,它們就會浮到緊靠海面的地方,所有匯集在這的魚都把它們當做食物。

  黑暗中,老人似乎能夠感覺到清晨的來臨。他劃著槳,聽見船邊飛魚躍出水面時的顫抖聲,以及它們游動時挺直的翅膀發出的咝咝聲。老人十分喜歡飛魚,把它們看做是自己在海洋上的重要朋友。他為鳥兒傷心,特別是那些看上去十分柔弱的黑色小燕鷗。它們一直飛翔,一直尋找食物,但似乎從未找到。于是老人想:鳥兒的日子過得比我們的還要艱辛,除了那些兇猛、強大有力的大鳥。海洋如此殘暴,而像海燕這樣的鳥兒為何生來就這般柔弱纖巧呢?海洋是仁慈、美麗的,然而她能變得很殘暴,并且又來得十分突然。對于這些飛翔的鳥兒們來說,當它們從空中落到水下尋找食物時,發出細微的哀鳴聲,說明這個生性柔弱的物種不適應海上的生活。

  每次想到海洋,老人總喜歡稱她為lamar[.西班牙語“海洋”的意思。],這是人們表達對海洋好感的西班牙語的稱呼。當然,對海洋持有好感的人偶爾也會說她的壞話,但頂多是把她當做女性看待。一些較年輕的漁夫喜歡把浮標當做釣索上的浮子,然后用賣鯊魚肝的錢置備一艘汽艇,他們稱海洋為elmar,這象征了男性的說法。他們提到她時,常把她當做一個競爭對手或只是一個去處,有的人甚至把她當做敵人。可是老人只是把海洋看做女性,無論她是否帶給人們莫大的恩惠。假如她做出什么任性或缺德的事情來,也是她不得已而為之。月亮對她的影響,就像對女人那樣,他想。

  老人從容地劃著槳,這個動作對他說來并不吃力,因為船速在他所能控制的范圍內,而且海面平靜無浪,只是偶爾遇到幾個水流打個旋兒。他試圖利用海流幫他完成三分之一的活兒。天漸漸亮了,他發現船已經劃到比自己預期的目的地更遠的地方了。

  他想:我已經在這海底的深淵徘徊一個星期了,仍舊一無所獲。今天,我一定要找到那些鰹魚和長鰭金槍魚群的藏身之地,沒錯,它們那還有一條大魚呢。

  沒等天色大亮,老人就放下一個個魚餌,然后讓船隨著海流自然漂浮。魚餌一個個下沉,其中一個沉到了四十英尋的深處,第二個沉到七十五英尋,第三、第四個分別扎進一百英尋和一百二十五英尋的深處。由新鮮的沙丁魚做成的魚餌都是頭朝下沉浮在海洋里的,釣鉤穿過小魚的雙眼,扎好,縫牢,釣鉤上的彎鉤和尖端部分都包裹在魚肉里。這樣一來,魚身就在凸出的鋼鉤上構成了半個環形。無論大魚接觸到釣鉤的哪個部分,都會喜歡這個香噴噴的美味。

  男孩給了他兩條新鮮的小金槍魚,這種魚也叫做長鰭金槍魚。此刻,它們就像鉛垂一般掛在兩根最深的釣索上。他在另外兩根上分別掛了一條藍色大鲹魚和一條黃色金銀魚,這兩條魚曾經用過,但仍然保持完好,而且它們旁邊還有美味的沙丁魚幫它們增加香味和吸引力。每根釣索都有鉛筆那么粗,一頭纏在青皮釣竿上。只要有魚在魚餌上拉一下或碰一碰,就能使釣竿向下落些,而每根釣索上又有兩個四十英尋長的卷兒,它們牢牢地系在其他備用的卷兒上,如此一來,一旦用得上的話,一條魚能夠拉出三百多英尋長的釣索。

  此時的老人正一邊緊盯著小船上被挑出來的三根釣竿,看看它們有沒有動靜,一邊緩緩地劃著船,盡量使釣索保持上下筆直,停留在水底一個比較適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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