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己家
作者：童顏
發布時間：2017-11-09 22:07:23
字數：3163
沒有電梯，步行走到六樓，雖然不算太高的樓層但爬起來也費力，尤靈一步步踏上樓梯心里不覺生出愧意，就讓年紀越來越大的爸爸媽媽每天爬樓梯，他們能不累嗎？期待有一天賺了大錢，第一件事情就是買一套房子讓爸爸媽媽搬出去。
這樣愿望也促使尤靈努力，不敢有一絲松懈。
站在門口，她定了定撲通撲通急跳的心，用手把頭發理一下才敲門，抬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燦爛開來。
片刻，門開了，她抬頭對上了爸爸淡漠的目光：“這個時候從運城回來，你直接回家去算了，還跑來做什么？你又不在這里住的。”
尤靈的心又撲通跳了一下，爸爸說得對，但她總是不能接受這種說法，心里難過卻笑道：“我還是想回來看看你和媽媽在回去，現在又不晚。”
眼前的人是她爸爸，記憶中的爸爸看她時眼神里都是寵溺和關懷。可那件事情改變了家里的每一個人，爸爸對她再也沒有往昔親昵的父女之情，反而像對立的敵人。即便是這樣，她難過歸難過，并不怨恨爸爸的，一心只希望爸爸身體健康工作順利開心愉快。當然，也不排除和爸爸的隔閡，她——只想看到爸爸好，并不想和爸爸直面沖突，爸爸看到她不舒服她也難過，橫擔在他們之間的溝壑太深了。
“你的話多難聽，什么叫直接回家算了？你和我要不是她的老子娘，只怕花大錢都買不了她跑這一趟的。”適時趕過來的張素娟狠狠瞪了丈夫一眼，“誰想看到你老頭老太太的老臉？”
“媽，我爸說得對呀，又不是不讓我來，是說我來了又不住，還要折騰著回家，不如直接回家省力氣。爸爸擔心我太累。”每當遇到這種帶著硝煙的暗流，尤靈就害怕，害怕爸爸還嘴，害怕她走后爸爸媽媽又要因為她吵，忙竭力笑著給爸爸解圍，“我都是坐車，不累的爸。我也想住下，只是我住了今晚明天早上還是折騰著跑回去看廠子，早上連懶覺都沒法睡，我想睡懶覺。“她說著露出討好的笑容。
尤仁德看到女兒眼角眉梢的緊張，還有討好的笑容，心里一痛，卻依舊陰著臉，不過沒有啃聲退了回去。
尤靈暗暗松口氣，也暗暗松口氣的張素娟將一只手臂搭在女兒的肩膀上：“都這么晚，累壞了是不是？都餓壞了，快點吃飯去。對了，要不就聽了你爸的話，今晚不回去了。”
尤靈和媽媽一起走往餐桌去吃飯，邊走邊搖頭說道：“又不是遠回不去，我寧可晚點睡，也不想早上早起，在咱家住了明天還得早起。路上想著明天在上來看你們的，又想到萬一明天忙來不了……我想爸爸媽媽了。”媽媽手臂上的溫度順著她的肩膀一點點流淌，扭頭親昵地看著媽媽的臉，一股暖意從心底溢出來。
“傻孩子，爸爸媽媽都好好的，你不要惦記。”張素娟溫柔地說。
絲絲樓樓的飯菜香氣在房間里飄蕩，尤靈吸了吸鼻子，早看到了餐桌上的飯菜，媽媽是遵了她的囑咐做了荷包蛋面條，但是這個次要，主要的是：還有她喜歡的雞肉丁豆尖、西紅柿炒豆腐、涼拌黃瓜粉皮，這么短的時間里媽媽就把菜做好了，可見媽媽沒有耽誤一秒鐘。也只有油炸花生米和小咸菜是媽媽嘴里的“剩下的菜”，荷葉邊的盤子里又是小小的精致的豆沙包，銀絲卷，小饅頭，小糖包。
“媽，”尤靈眼里閃著興奮的光，看看餐桌上的飯菜又抬頭看媽媽，“我只要面條荷包蛋的，你做這么多，我也不知道要吃那樣了。”將舌頭伸出唇外舔舔嘴唇，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心里心頭涌起溫暖的感動以至于想哭，忙低頭掩飾了眼里的淚意。
世上最珍貴的還是親情，對她而言爸爸媽媽就是最親的親人。媽媽對她的愛，不是言語能形容的。就算爸爸和她是這種別扭情況，爸爸不也是愛她的嗎？哪怕言語尖刻，內心的感情還是不覺就流露出來的，就像剛才爸爸說了不愿意讓她來，并不是不想看到她，是不想讓她勞累周折。想著，眼里的淚霧越來越厚，已經凝成了淚珠，感覺到淚珠要掉出眼眶，尤靈忙將頭湊到那碗面上，眼里的淚落在面碗里時，她拿起筷子夾了滿滿一筷子面條送往嘴里。
“慢點吃，著急什么。”張素娟只看見女兒的頭頂，“這幾個菜的食材是冰箱里有的，收拾起來又不費勁，你喜歡吃就吃一點，不喜歡吃留下我和你爸爸明天吃。”
“我都喜歡，可是肚子有限。”尤靈嘴里含了面，說話就十分含糊，媽媽是不知道她的話里摻雜了哽咽的，一面說著，尤靈一面把盤子里的菜每一樣都夾了一筷子放在面碗里，又順手拿起一個豆沙包。
“是不是忙一整天都沒有好好吃飯？”看到女兒狼吞虎咽的樣子，張素娟心痛道，“就算工作緊張，也得吃好飯呀，你看看你。”她坐下去，用憐愛的眼神看著女兒，“慢點吃，看噎著了。”
香甜的飯菜讓尤靈感覺到無限幸福，用力伸了伸脖子對媽媽說：“真餓了。不，是媽媽做的飯菜太好吃了。”說完又低下頭去大口地吃，嘴巴里含了飯菜又想和媽媽說話，聲音就非常含糊，“這么多，我要不多吃點就是對不起媽媽。”
張素娟寵溺地用手拍了拍女兒的頭頂，輕輕嘆了口氣。
最終，尤靈還是沒有住在爸爸媽媽那里住，其實有一點她沒有和媽媽說過，那就是她在廠子里的時候，作為一個領導對員工有震懾作用，哪怕她什么都不說不做，別人想到她在，情況是不一樣的。也許是她多想了，但她確實就是這么想。
第二天早上，尤靈沒有像對爸爸媽媽說的那樣懶床，而是和往常一樣起床。梳洗完畢，又吃了簡單的飯菜，然后去找秦雪梅。秦雪梅是她表妹，她們兩家是姑舅表親，這樣的關系存在，秦雪梅就是她在廠子里唯一信賴依靠的自己人，是她的“眼睛”和“耳朵”。
有人敲門，秦雪梅正在吃飯聽到了敲門聲，仰頭應了一聲“來了，”嘴里含了食物就去開門。一眼見到門外的尤靈，秦雪梅含著食物的嘴巴張開忘了合攏，臉色扭曲的難看，連臉色都變了。尤靈，怎么會是尤靈，她怎么悄悄地就回來了？太嚇人了。
“怎么了，我是一個人又不是妖怪，看你那模樣。”尤靈看秦雪梅那樣驚訝，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從她身邊側身進了屋。
秦雪梅也被自己的失態嚇了一跳，忙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掩飾著說道：“我是說，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轉身用目光跟隨著走進她辦公室的尤靈，秦雪梅心中十分不安：尤靈就這種神出鬼沒來去不定，著實嚇人，忙又說道：“上個月的賬目我都弄好了，要不要現在核對？”
尤靈走往秦雪梅的床邊坐下，說道：“我不是來和你核對賬目的，是說咱們的貨。”
“怎么了？”秦雪梅忙問。
“比上一次的殘品都多。”尤靈嘆口氣，兩只手緊緊捏成拳頭在床上輕捶，非常無奈。
“為什么？”秦雪梅茫然，“上一次出現的問題，你回來就跟大家說了，不都注意了嗎？”
“是啊，但是架不住人家硬要說是有毛病呢。”
“不就是包包嗎？他們送來什么樣的材料要求什么樣的樣式，咱們都按照要求作的，而且都那樣認真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了，還要給打成殘品，太過分了。”秦雪梅憤憤不平。
“這不是你和我說了算的。”尤靈只有無奈。
“那究竟要怎么樣？這樣下去，咱們還能不能做了？”秦雪梅氣憤地說，撲通坐在板凳上，咬牙切齒地吃東西，就好像要把那些給她們打成殘品的家伙吞下去一樣。
尤靈嘆氣，越發把拳頭攥緊：“現在是非常時期，比不得以前，咱們要是據理力爭，只怕那邊火了不和咱們合作，那樣的話，可真的就做不下去了。唯有的，是咱們想辦法把成品的質量提上去，讓他找不出毛病。”
秦雪梅頓了頓，突然抬頭看著尤靈說道：“咱們做的夠好了，是他們把合格品都打成殘品，這樣加工費的價格就差遠了，我們還有利潤嗎？”
尤靈搖頭：“不是吧，他們是苛刻挑剔，但是能挑出毛病來就說明還是咱們做的不夠。一會兒人都上班了，把所有負責人都叫到我辦公室開會，我把情況和大家說清楚。弄完這些了，咱倆在核對賬目。”
尤靈的“名媛女包加工廠”規模很小，僅有五十臺縫紉機器，也就是說工人五十名。負責人除了會計秦雪梅，車間主任孫姐，還有經理李佳楠。李佳楠是廠子里唯一的男性，負責許多工作，勞動“王子”級別的人物。車間劃分的五個小組，組長也是從工人里挑選出來的。這些人，是尤靈廠子里的“管理精英”。
九點鐘，開會的人都到了尤靈的辦公室。沙發上坐不下，所以椅子和小板凳都搬了出來。孫姐有些緊張，直接問道：“尤廠長，這次情況怎么樣？”其實不用問，尤靈的臉上都寫著，敏感的他們都看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