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黄色大片_欧美色播在线播放_免费久久精品视频_久久不射热爱视频精品

第三章 孤陽傲月 戲紅塵無期

作者:聞情解佩 著 發布時間:2023-06-12 15:57:27 字數:10694
  回到虞府后虞錦才得知,段麗華因為喪子之痛,又加上受傷需要靜養,如今已經被虞展石送到了虞家別院。

  程衣傷勢已經有所好轉,與程裳一同守在虞錦房里服侍。

  虞錦問起虞屏那邊的動靜,程衣回道:“晨時小姐與虞大人出府后,便有個大夫徑直去了二小姐房中診脈,形色匆匆。我覺得有些不妥,見那大夫出府時便裝作暈倒,那大夫無法,只得過來給我把脈,我想趁機反握住他的脈門,誰知竟被他避開了去。我無法再裝病,只得眼睜睜看他就那么走了。”

  程裳斟了茶,遞給虞錦,說道:“后來,雁兒出了府,二小姐便獨自進了佛堂,到這會兒都沒有動靜。”

  “雁兒出府做什么?”

  程裳笑著說道:“如若是平常,我和衣姐姐必然會有一人跟上去,可如今府外便站著一個討厭鬼,不借著小姐的名義支使他,怎肯解氣?”

  虞錦知道程裳是拿斷曲打趣,也不惱她,說道:“程裳,你去涌金樓見斷曲。程衣,你跟我去佛堂。”

  程衣站在一邊安安靜靜地應下,程裳本來眉目一挑,臉上頗有幾分喜色,后來聽虞錦要程衣跟著去佛堂才覺出不妥來,急道:“那佛堂內如何兇險誰也不知,衣姐姐傷勢未好怎能涉險?還是我跟小姐去吧。”

  “就你這般魯莽,本來無險也變成有險了。快些去吧,等見到斷曲,要他一定想辦法暫時攔住雁兒回府。然后,再去趟段麗華所在的別院探探消息,我要知道虞志的下落。”

  程裳終是沒拗過虞錦,只得絮叨了幾句,依言而去。

  待虞錦進了內間換過衣裳,程衣已經從廚房提回食盒來,虞錦淡淡一笑,說道:“果然知曉我的心思。”

  “咱們要想大大方方走進佛堂,總該有些由頭才是,姐姐疼惜妹妹,送些糕點過去便是再好不過的理由了。”程衣冷靜自持,自是比程裳那火熱性子聰慧幾分,否則虞錦也不可能打發程裳出府去跟斷曲碰面了。

  后院佛堂。

  說是正大光明進去,但虞錦還是存了幾分謹慎心思,刻意避開虞屏院里的丫鬟和婆子疾步進了佛堂。虞錦輕車熟路走向東側那扇緊閉的門,與程衣相視一眼后,避開那條能扯動房間內鈴鐺的紅繩,催動內力去推那扇門。

  門應聲而開,跪坐在蒲團上的虞屏似是受了驚嚇,慌亂起身時體力不支,緊緊扯住虞錦的衣袖,然后便昏厥在虞錦懷中。

  虞錦將自己的衣袖從虞屏手里扯出來,又將虞屏交給隨后進來的程衣,朝她使了個眼色,程衣馬上將虞屏扶出佛堂送回房間。

  就在虞屏撲進懷中時,虞錦并未忽略眼前一閃而過的身影,她冷笑一聲,這佛堂內果然藏匿了不明之人。虞屏以為只要扯緊自己的衣袖,自己便不能放任其暈倒在懷中不管,卻不曾料到還有跟在其后的程衣在。

  不過是電光石火之間,虞錦發現有白色衣角從佛像處滑落,虞錦瞬即閃身過去,那佛堂后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虞錦細細查尋著何處有機關,突然看見蓮花座上其中一枚蓮花瓣顏色有異,比其余的蓮花瓣更紅一些,于是撕下一角衣襟裹在手上試探地去旋轉那枚蓮花瓣。果不其然,蓮花座下探出僅一人能滑落下的洞口,往下竟是一條密道。虞錦細想這佛堂的位置,料想這密道必是通向了府外。

  虞錦嗅著這佛堂內消散不去的迷香,知道那人定是手持金色羽箭號令錦衛的蒙面人,本想跳下密道追過去,又擔心那人會藏匿在密道內伏擊。思索間,卻正好看見那密道內有細微的金光閃爍,虞錦心里一動,撕下一側衣襟裹了另一只手,從密道的洞口處迅疾滑落下后站穩身子,見密道內空無一人才將發著金光的東西撿起來,正是那枚被竊的金色羽箭。

  虞錦嗅著那迷香的氣味順著密道追了出去,這密道不像是新鑿開的,倒像是有些年歲,可是并不長。虞錦才走了十幾丈遠便出了密道,出口處正是虞府后院街口小巷,前面種著幾棵參天大樹遮擋了洞口處,所以沒有人會察覺到樹后竟會另有乾坤。

  虞錦進了密道洞門,卻在洞門關閉的剎那又折回身躍上樹,隱在繁茂枝葉后,心中默默數著數,算準從洞門口到佛像蓮座耗用的時間,果不其然,就在那一刻,佛堂內火光突起,竟似早已埋下的炸藥,宛如晴天霹靂將人心中最后的溫情炸得粉碎。

  虞錦在樹上有那么一刻的愣神兒,想起還在虞屏身邊的程衣,隨即打起精神在樹枝上輕輕一踏,借著樹枝柔韌的力量躍進府墻內。

  虞屏的院子已然亂成一團,虞展石命人救火,又在得知虞錦還在佛堂內后讓人進去相救,只是火光沖天進去無異于送命,眾人頓時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往火焰四射的佛堂內去。

  虞屏在丫鬟的攙扶下痛哭著,小臉駭得青白,口口聲聲喊著“姐姐”,唯獨程衣始終站在一側,波瀾不驚,似是與己無關,絲毫沒有流露出擔憂的意念來,虞錦心中不禁微微贊嘆,唯有這樣的脾性才能被委以重任。否則,是斷曲也就罷了,如若是程裳在這兒,估計早就不管不顧地沖進去救人了,壓根兒就想不到她家主子哪能這么輕易喪命?

  所以,當虞錦淡然自若地走出來時,虞屏眼中閃爍的異色一瞬即逝,而虞展石卻是發自肺腑地驚喜欣慰著,這么多年的扶持磨煉還沒有派上用場,怎能這么快就消失殆盡?程衣仍舊是那副表情,只不過朝虞錦走近了幾步,暗暗長舒了一口氣。

  虞錦既然已經拿到了那枚金色羽箭,便暫時先不與虞屏計較,帶著程衣回房,程裳也很快趕了回來,聽說此事后義憤填膺,只恨不得去找虞屏理論清楚為什么要加害親姐?

  “你早就料到了他們會炸佛堂?”程衣自始至終都沒有流露出詫異之色,淡淡地問道。

  虞錦將裹在手上的衣料給兩人看,青白色的精致云緞上已然灰暗不明,有些地方更是發了黑。因斷曲擅長弄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見虞錦不喜在身上放很多藥丸,便做了藥水將虞錦所有的衣物都浸泡過,一旦沾染了毒物,便能很快知曉。

  “密道石壁上有毒,我料到他們怕這毒不足以將我置于死地,必然還有后招。我從密道進了后巷追不到人勢必要回去見虞屏,那么從密道返回是最為便捷的路,而進了密道到了佛像蓮座的入口處,必是人最容易放松戒備的地方。我隱在樹上想瞧瞧他們的殺招,不過倒未曾料到他們會選擇炸了這佛堂。”

  程裳說不出到底是喜是怒,說道:“好個二小姐,果真是深藏不露。可是這么一來,佛堂毀了,二小姐豈不是不能利用在佛堂祈福溜出去?”

  虞錦冷笑,說道:“佛堂之謎已然被人探查得知,最好的處置便是炸毀,那人也算是當機立斷,有幾分魄力。”

  虞錦伸手入懷,將金色羽箭握在手中細細看著,程裳詫異道:“可是那人為什么甘心將金色羽箭留下?如果拿在手中,還能掣肘譽王的錦衛制造混亂,何樂而不為?”

  虞錦不以為然地說道:“如果不出我所料,這金色羽箭已經不能再號令錦衛了。譽王那樣的人物,又豈會放任他人魚肉?佛堂內藏匿著的那個人必是料到這一點,所以才會扔在密道內引我下去。他以為一場大火,會將我與金色羽箭都燒得干干凈凈,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那人心地也太歹毒了。”程裳怒道。

  虞錦聞言笑了起來,程衣也暗自搖了搖頭。程裳追問兩人為何這般神情,程衣伸指戳了戳她的額頭,說道:“她在笑,如若她是那人,定會比這狠毒一百倍才是。只涂毒密道、炸毀佛堂算得了什么?”

  程裳撇了撇嘴,說道:“好,好,別以為我聽不明白,你哪里是在說她狠毒不狠毒,只是在夸她心思敏捷、計謀無雙。可我出去這半日,也沒個人問問我那雁兒什么情況。”

  虞錦與程衣再度笑起來,程裳羞惱不依,還是程衣說了好些話哄著才叫她開了口。

  “那雁兒出了府先是去驛站,未等斷曲喬裝跟進去,雁兒卻又很快走出來去了城郊天容閣。只是并未進去,走到半山腰處,便折了回來。斷曲回來與我見過,便又趕去段麗華的別院。喏,這是斷曲要我交給你的藥囊……”

  虞錦接過,卻發現這藥囊上的針線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見過一般,她看向程裳,程裳早已將視線轉向了另一側。

  “天容閣。”

  虞錦默默念著這幾個字,明日該是去天容閣赴約之日了。

  天容閣位于城外天容山山頂一塊突起的陡峭懸崖上,一半在崖上,另一半卻在崖下挖出的山洞內。雖號稱絕世清修的古寺,其實從無香客進出。這里是匪盜梟雄避禍之地,上天包容微渺之人的所有罪過,所以取名為天容閣。天容閣聲名鵲起后,此山也跟著改名為天容山。

  只要進了天容閣的人都不能尋釁滋事、恣意恩仇,一切要守天容閣的規矩。但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機緣進天容閣,否則任憑殺人越貨之輩、尋常歹徒都能得以庇護,天下豈有休日?

  進天容閣,必要過最為兇險的六風陣、陰陽橋。

  程衣的武功比程裳略高一籌,如若沒受傷前倒也可一試,如今怕是萬萬不能了,斷曲去虞府別院探查虞志的下落也不在虞錦身邊。虞錦只能獨身一人前去天容閣,程裳急得直跳腳,被虞錦以送回乾坤門相威脅才安靜下來,眼睜睜地看著換過一身云緞白衣,腰間系著淡青色水紋腰帶,翩翩濁世佳公子裝扮的虞錦出府。

  虞錦騎馬前行,不過半個時辰便出了城到了天容山腳下,回頭看去,見程衣不遠不近地騎馬跟著,心里一熱,卻不露聲色,說道:“既然跟著來了,便只在外邊候著就是,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得擅闖天容閣。你如今受了傷,不比從前,硬來只會喪命。”

  程衣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剛才聽說譽王的人馬已經從梁川行至此處,駐扎在十幾里外等候闐帝召見,因譽王喜好美色,還派人去城內請了幾名歌姬相伴。”

  虞錦暗笑,這段無妄也太會做戲,非要鬧出點動靜來暗示眾人他此番才至陽城。

  進了天容閣才知里面還有不同的陣法,但是都極為簡單,不過一盞茶的工夫虞錦便到了懸崖處的六風陣。所謂六風陣,是指東南西北上下六個方向射來的如雨暗器。如若一個不慎,暗器襲身,那么運氣好的便是等死,運氣不好的便等著被天容閣的人殺死,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人不值得被救,想進天容閣而沒有能力進的人沒有存活下去的必要。

  虞錦踏進六風陣,東西面暗器齊發,皆是細如牛毛的淬毒銀針,東西面銀針至身前時,虞錦沒有往南北兩方移動,而是一躍而起,果然,又避開了南北兩方隨即而至的銀針。虞錦在空中一個擰身翻落到西南角處,避開了落在原地的幾排銀針。只是,西南角處異動厲害,虞錦將緊扣在手中的銀扣擲向西北處,身形卻迅疾落在中間。回身看去,西南角、西北處都是一片銀針。虞錦將銀扣往六風陣各個方向一同擲去,六風陣銀針不想竟安靜下來,這一關虞錦算是闖過了。

  雖是兇險,可是只要知曉其中規律倒也簡單。只是來到這陰陽橋,才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頓時明白為什么這兩關皆設在懸崖處。正是因為闖不過六風陣被銀針所傷的人可以直接被投擲在懸崖下,簡單了事。而陰陽橋便是一條長約五十丈、細如手指且精鋼打造的鐵鏈,連接在兩山之間。外山乃是天容閣的門戶,后山才是天容閣主寺之所在。陰陽橋更是不需要人動手棄尸,只要一個不慎從細如手指的鏈子上滑落,便墜亡崖底,天地為棺,孤魂野鬼也有三千尸骨為伴。

  虞錦在心中盤算,如若奮力一躍也有七八丈之距,可是因有晨露鐵索濕滑,落下之時勢必不能很好地穩住身形,鐵索也會抖動得厲害難以控制,只有一步步走過去。

  晨霧縹緲,云煙繚繞,虞錦身著白衣緩步走在細不可見的鐵索上,鐵索晃晃悠悠,她的身形也跟著越發飄逸起來,無一絲著慌,無一絲驚恐,就那樣閑庭信步一般,淡然自若地朝天容閣主寺走來,眉眼間盡得風流,這一幕落在天容閣主寺眾人眼中,各自驚嘆。雖均有上乘武功,可是將這索命的陰陽橋走出這般風致的也唯有這十六七歲年紀的俊俏少年,誰人都想多看一眼,更有甚者竟盼著這少年在這鐵索上多走一會兒,站在鐵索盡頭笑吟吟地看著虞錦的譽王段無妄,便是其中一個。

  虞錦行至離鐵索盡頭三丈遠時,突然覺察出有些不對勁,似是有何物穿破云煙近身而來,虞錦為避暗器腳下一滑,整個人便這么直直落了下去。

  云煙未散,那鐵索橋上風骨雅致的少年便這么失去了蹤影,眾人不可置信那少年一眨眼便不見了,揉了眼睛再看過來仍是如此,不由得發自心底地惋惜哀嘆,都寧愿相信那少年幻化成仙也不愿相信他墜崖身亡,因為三日后他便會被毒蛇蟲蟻啃噬成一堆嶙峋白骨。

  譽王段無妄也在那一刻失了神,不相信那么一個刁鉆狠厲的女子剛才還以睥睨一切的風姿踏步而來,轉眼間就香消玉殞,胸口處似是被人用力捶了一拳,有些說不出的悶痛。

  段無妄伸手入懷,拿出這幾日時常把玩的那枚瑯琊環佩,用手扶住那鐵鏈微微嘆了口氣,似是有些猶疑不定,說道:“這玉佩是你近身之物,你既死了,這枚玉佩我理應擲于崖底也算是為你陪葬。不過留在我手中做個念想也好……”

  這般想著,剛要將玉佩再度放入懷中,突然察覺手中扶著的鐵鏈微微晃了晃,有個清瘦綽約的身影擰身踏上鐵索一躍而起落在段無妄身旁,輕輕巧巧地便從他手中將瑯琊環佩奪過來,說道:“這玉佩既是我的,還是在我手中才好。”

  段無妄似是沒有察覺到手中的玉佩被她奪了去,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眼中滑過驚喜,笑著說道:“我就說乾坤門的弟子怎會不堪一擊輕易喪命。”

  “既是不相信我會輕易死,又怎么想著恬不知恥地霸占我的玉佩?”

  聽見虞錦毫不掩飾的嘲諷,段無妄幾乎被激得要躍崖,見她手腕上繞著一截細軟的鞭子,知道剛才她滑落而不墜崖,定是因為將軟鞭懸掛在鐵索上雙手各握一端滑過來,而云煙繚繞處,竟無人發現鐵索上的端倪,這才被她突然出現駭了一跳,段無妄只恨恨地想剛才自己出手晃一晃那鐵鏈才算是手段,怎能讓她輕易脫險?不過,就憑著她這極強的應變能力,也值得贊嘆一番,不是嗎?

  虞錦沒有理會段無妄這般情緒,站穩身形環顧四周后,便一眼辨認出暗器射來的方向。

  天容寺最頂層的房間內,那人隱在窗格之后,見虞錦既沒有被暗算后的驚怒,也沒有脫險生還的欣喜,只微微瞇著眼,不喜不怒地看過來,明知道虞錦看不清自己的面目,卻不由得心下一凜,握住窗格的清瘦手指骨節青白,越發用了力。

  虞錦見段無妄絲毫沒有易容,就那么滿不在乎地跟在自己身后逛著天容寺,有些疑惑,問道:“你大軍在山下候命,又給你找來了幾名歌姬相伴,你本該在大營酒醉酣歌、肆意恣狂,卻偏偏出現在天容閣,不怕人瞧見嗎?”

  “探子進不來天容閣,能進天容閣的人也只會熟視無睹,宛如不知,這就是存活之道。不過那段祥也真可惡,叫他冒充幾日本王,別假戲真做了,回頭被那幾個歌姬纏上,本王府里可再也添不進幾個女人了。”

  段無妄笑得風流倜儻,眉角處桃花盡現而不自知,虞錦對于這樣的妖孽男子一向抵觸,隨即便蹙了眉頭。

  段無妄只以為虞錦是在因剛才遭了暗算吃了虧而心煩,于是俯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天容閣閣主雖從不見外人,可是如若本王道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想必他會給一兩分薄面護你周全。”話音未落,便見虞錦目光中流露出的嘲諷與不屑,隨即急道:“本王為你豁出臉面,你不領情便罷,還這般嘲諷本王?別以為你將那玉佩拿回去了就肆無忌憚了,要知道那金色羽箭還在你身上,本王大可以說是你號令錦衛伏擊朝臣,到時候皇上滅你虞家滿門,你可別急著來找我。”

  虞錦被他啰唆得心煩,拿出那枚金色羽箭在段無妄眼前晃了晃,隨即毫不留情地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將其擲于崖底,段無妄伸手不及,一時竟話也說不出口。

  虞錦很滿意地看著他住了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必心痛了,反正也用不到了。”

  段無妄這才回過神兒來,伸手要去反握住虞錦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被虞錦毫不留情地彈了一指也不惱,又恢復了原本那副笑意輕佻的模樣,說道:“有人可為了這枚金色羽箭,差點兒被人炸死在佛堂呢,你說,我能不心痛嗎?”

  虞錦顧不得與他唇槍舌劍,再度看向天容閣頂層的房間,問道:“自你來了后,可曾見過有其他人進天容閣?”

  “嗯,有。”段無妄見虞錦看過來,于是指了指虞錦,說道,“你。”

  虞錦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段無妄聳了聳肩,只得說道:“這三日內,便只有本王與你兩人過了六風陣、陰陽橋,再無第三個人。”

  “你上山之前,就不曾讓人探過路?”虞錦看向段無妄。

  段無妄搖了搖手中的折扇,說道:“什么也瞞不過你,本王確實讓人來探過路,只是那些人愚笨,找不到上山的路。否則怎會害得本王非要涉險過什么六風陣、陰陽橋?”

  虞錦相信段無妄此話不假,像段無妄這般人精,都是寧肯虧些臉面也要惜命享福的人,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不可能將生命交由不受自己掌控的天容閣。

  “你去找下山的路,我去找那個人。”

  段無妄喚住虞錦,慢條斯理地問她:“你要我去找下山的路,你就不怕我找到路后不告訴你獨自下山?”

  虞錦笑了笑,變戲法一般,又從袖中滑出那枚金色羽箭晃了晃,說道:“東西還未曾完璧歸趙,你會舍得這樣離開?”

  段無妄暗自搖頭苦笑,看著虞錦遠去的背影又生出一番感嘆:“師父的話從來沒有錯,但是說要相信乾坤門出來的女子這句話,值得商榷再商榷……”

  段無妄上山前讓人探路未果,有些半信半疑,也許上天容閣果真只有那條生死不知的路而已,可是一踏上陰陽橋便會立刻明白,定還有另一條路,否則天容閣上下需用的米面食材難不成也要人擔著從陰陽橋上踏過去不成?既如此,段無妄首先便朝天容閣的后廚而去,只要知道米面所在,就不愁不知道米面是如何運上山的。

  虞錦回頭看著段無妄去往的方向,微微一笑,這段無妄看似**不羈、嬉皮笑臉的,倒也不笨。

  天容寺上下共九層,最頂層的房間不過數間,推窗入崖,最為兇險。虞錦情知此時上去,那人必定已經離開房間,可是她仍舊選擇順梯而上到第九層,如若不是憑著敏銳的嗅覺,虞錦幾乎已聞不到那微弱而清淡的迷香味道。不過即便如此,她也能確定,號令錦衛、擊傷程衣、藏身佛堂、密室涂毒、炸毀佛堂、潛進天容閣、銀針暗襲的都是同一個人。既然這個人沒有過六風陣、渡陰陽橋,必定就是從后山進了天容閣,也必定從后山離開了天容閣。

  虞錦想到程衣獨身一人還在山下,又曾與這人交過手,當下有些焦急,迅疾折身去與段無妄會合。虞錦進了后廚,見段無妄正拿著刀逼問不會武功的廚子,那廚子一直以為自己身處險地卻一向清靜安全,怎會料到遭到這般責難,當下駭得幾乎要暈死過去,口齒不清地說出了下山的路。

  段無妄頗有幾分自得地看向虞錦,見虞錦形色匆匆于是也緊跟著追了出去。下山的通道便在最底層的那排房間中,是那排房間的其中之一。虞錦與段無妄閃身進去,推開后門走出去才發現別有洞天,人工鑿了一條小徑,平緩而悠然地伸向山下,景色這邊獨好。

  虞錦顧不得欣賞美景,如離弦之箭朝山下而去,耳邊卻響起隱隱約約的高雅弦音,離山下近了,那樂音更清晰了些,一時如萬馬奔騰不息,一時猶如山河洶涌,一時又如涓涓小溪,一時又如珠落玉盤……聽著悅耳卻擾得人心緒不寧。

  虞錦腳步猛然一頓,緊追過來的段無妄差點兒撞到她的身上,看她凝思沉郁,段無妄才露出幾分喜色,朝她綻放出自相識以來最肆意、最輕佻、最迷人也最妖嬈的笑容,他湊近虞錦耳邊,不無炫耀地問道:“猜到了嗎?”

  虞錦見段無妄如此表情,已然確定用那種奇特手法彈琴的人,必是被乾坤門逐出師門的慕容城,也就是段無妄的師父。

  虞錦從未見過慕容城,但是曾在師父陸楓房中看過他的畫像,面露蒼顏、五短身材、佝僂駝背、神情猥瑣,說不出的惹人生厭,所以即便師父陸楓對其三緘其口、諱莫如深,虞錦也不曾生出好奇心。只是慕容城就在眼前了,到底要不要前去相見,倒是令虞錦頗有幾分掙扎。

  正在思慮間,突然看見腳下有淡淡血跡,還有一條碎裂的衣襟,正是程衣所穿的青綠色碎錦衣衫,虞錦四處環顧卻不見程衣的蹤跡,眉目間盡現凌厲之色,轉過身看向段無妄,段無妄忙揮手撇清道:“與本王何干?雖然本王在天容閣早已布下數百錦衛,可是你看這空山落落,定是被本王的師父遣退了。”

  “你的意思是,程衣是被你師父救了去?”

  段無妄輕搖手中玉扇,說道:“本王只是猜想而已,如若沒救成,或者救回來的只是一具尸體都是有可能的。”

  話音未落,見虞錦已經朝琴音傳來的方向疾步而去,段無妄將玉扇在手中重重一拍,有些無可奈何地追了上去。

  天容山腳下有一座倚水涼亭,上設撫琴臺,有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墨發順逸,眉目如畫,宛如雕工天成,眼神卻清澈而通透地落在遠山之外,頗有清逸出塵的意味,仿佛超脫出囂塵紛亂的俗世,不為俗務所擾,盡得自在。撫琴的姿態又瀟灑自如,仿若手指只是在琴弦上那么輕輕一抹,就可掌控天下扭轉乾坤。

  虞錦因陸楓房中畫像的緣故早已將那副不堪入目的尊容先入為主,今日得見真容才嘆及慕容城的風采,正是游龍天下,驚鴻一山。

  慕容城腳下還有一名臥在琴臺下的瘦弱女子,遠遠看去正是程衣。她看似陷入夢魘般地痛苦掙扎著,額間細密冷汗順著發絲滴落在青石地上,洇濕成斑斑水跡又很快消失不見。

  慕容城仍舊彈著琴,此時虞錦已然明白過來,程衣定是又遭了重傷,慕容城正在用琴聲為她療傷,因琴聲擾得人心煩意亂,于是虞錦便用師父教授的獨門心法調息靜心,一旁的段無妄伸手握住虞錦的手,本想助她調息穩住心神,見她目澈清明毫無異狀便縮回了手,喃喃道:“不懂得示弱的女子,怎討人喜歡?”

  一曲奏完,滿山靜謐無聲,唯有余音裊裊,還回響在耳邊,激蕩在胸口。

  譽王段無妄收斂輕佻神色,朝慕容城見過禮,師徒兩個只淡淡說了幾句話便住了口,虞錦知道兩人是礙于自己在此不便深談,于是便先謝過慕容城搭救程衣之恩。

  慕容城知道虞錦是乾坤門出來的弟子,又是拜師于陸楓,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虞錦見他欲言又止,似是有話要問卻終是沒有問出口,當下也不再寒暄,想要扶起程衣離開。

  程衣看似昏睡了過去,虞錦上前去扶她,搭上她的脈搏才知她竟傷重虛弱至此,扶她坐起身才發現她的手始終緊緊地攥著慕容城的衣角,虞錦試圖掰開她的手指也是徒然,想要用力卻又怕傷到她,抬眼看向慕容城,見他面色也有微微的怔忪。

  或許在別人看來,程衣的舉動很是平常,在生命垂危之際用手抓住救命恩人的衣角,就像是溺水之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是出自本能。可是在虞錦心中又泛起另一層意味,她進師門時,程衣、程裳早已被師父陸楓收留。虞錦雖比她們多了師徒之名,得到陸楓的傾力相授和乾坤門上下的一致認可,但是陸楓對她極為冷淡,平日里衣食住行都不曾過問。

  程裳也就罷了,陸楓對程衣的態度卻極為特殊,平日里最為疼惜她,發怒時卻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經常將她打得渾身青紫滿是瘀痕,虞錦便親眼看見過陸楓用手中軟鞭將程衣抽打到衣服崩裂盡是斑斑血跡,程衣緊咬著下唇雙手交叉抱臂,卻不肯掙扎求饒**出聲,就像是柔弱的小動物一般任人宰割,從來沒有吐露一句怨懟之詞,可是程衣越是這般越是會將陸楓激怒。

  虞錦知道程衣從來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她骨子里的執著倔傲怕是連自己也不及。她就是死,也不可能去抓住自己厭棄的事物,可是,她卻抓住了慕容城的衣角,并且這么用力,那只纖細的手傳遞出去的不是求助,不是依附,而是信賴……

  慕容城也試圖用手去松開自己的衣角,可是伸到半空的手頓了頓,又縮了回去,淡淡地說道:“將她留下吧,她體內的寒毒不及時拔除,怕有生命之虞。”

  虞錦沒有說話,在看清他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恩賜般的施舍,才微微點了點頭,俯身將斷曲的那個藥囊塞在程衣的手中,心中卻著實盼望慕容城能善待程衣,不要刺痛她心中的那份驕傲,說道:“我替程衣先謝過你。”

  段無妄笑著說道:“你太客氣了,都是自家人,我師父救你的丫鬟那也是舉手之勞,應該的。”

  虞錦斜睨了他一眼,一揚袖中的金色物體襲向段無妄面門,段無妄用玉扇遮面,一環身便將那物體抄在手中,正是那枚金色羽箭。

  “就算你是想成全自己完璧歸趙的大義,也不能毀容取命吧?”

  虞錦看了看絕代風華的慕容城,再看了俊美輕佻的段無妄一眼,很認真地對段無妄說道:“在你師父面前,你無容可言。”

  段無妄笑容僵住,慕容城看著一向伶牙俐齒的段無妄難得吃了癟,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無妄,闐帝已經命人傳你進宮,段祥再做戲也撐不了多久,快些回營吧。”

  段無妄朝虞錦笑了笑,又拜別了慕容城,往山下十幾里外的駐扎大營處而去。

  見段無妄要走,虞錦突然想起那朱門府邸之事,于是將那日拿走的書信扔給他,說道:“喏,這算是你欠我的人情。不過,要怎么還,我說了算。”

  段無妄翻看書信,聽虞錦將那日的事情事無巨細地說完,眼神凝重,面容卻仍舊笑得豁達開朗,說道:“你雖為女子,卻實在霸道,半點兒虧也吃不得。好,本王應下就是,改日還你一個大大的人情。”

  段無妄遠去,虞錦仍舊站在原地,目如秋水浮萍,淡淡看向絕世風華的慕容城。慕容城察覺到她的目光,隨即從琴弦上移開視線看過去,帶著幾分長者的友善與親和,終是問道:“你師父可好?”

  “何謂好,何謂不好?”

  慕容城似是沒有料到虞錦會這般作答,望向西南處乾坤門的方向,雖有千里之遙,卻似已身處那名滿天下的乾坤門內,過往種種浮上心頭,不自覺地便輕撥琴弦,滑出一段哀怨凄婉的調子,**得人心頭迷醉,低沉說道:“何謂好?何謂不好?獨處**落個清凈自在無牽無掛便是好,躋身宮闈身不由己孤身涉險便是不好。”

  虞錦冷笑,說道:“我師父雖處清靜之地,可是這數十年無一日歡喜開懷過,怎可謂好?雖不知閣下所說的躋身宮闈、身不由己的人是指誰,所以不好評判,可是敢問任憑他人在天子腳下調令衛隊栽贓陷害,被師欺瞞不亞于與虎謀皮,是謂好與不好?”

  慕容城眼眸一黯,似是頗有幾分斟酌,半晌,才不急不緩地答道:“此事我也未曾料想到。”

  “譽王明知他的師父將口訣教授了另一人,差點兒害他遭了大禍,相見之時卻不愿質問。”虞錦口中流露出淡淡的嘲諷,不知是為了段無妄,還是為了眼前的慕容城,“這本是你們師徒之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管不得,也不想管,只是這其中牽扯我父、我妹諸事良多。我既插手了此事,必當追究到底。所以,不得不問,閣下又將那口訣教授給了誰?”

  慕容城到底出自乾坤門,論起來還是虞錦的師伯,只是虞錦口口聲聲稱他為“閣下”,勢必是不肯承認他的身份,也不愿與他有再多牽扯。只因乾坤門門規森嚴,乾坤門內觸犯門規之人只有被本門之人清理門戶的下場,活著被逐出乾坤門的唯有慕容城一人,頗有爭議,沒人敢擅自提起慕容城,尤其在陸楓面前,所以虞錦也不知慕容城當年究竟觸犯何事被逐出了師門。

  慕容城無聲嘆息,讓人驚奇這般人物竟似也有無可奈何之時,聲音溫和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說道:“那人不會再動錦衛。”

  慕容城終究還是不肯吐露那人的身份,虞錦冷笑,朝著十幾丈遠處的青石旁揚聲說道:“這下你該死心了吧?你師父明知你也在此處偷聽,卻仍舊不肯說出那人是誰,可見他是要將那人包庇到底,棄你于不顧了。”

  段無妄從青石后走出來,仍舊笑得**不羈,似是沒有將虞錦的話放在心上,虞錦卻還是從他緊握玉扇的手指上看出他此刻心緒起伏的端倪,慕容城包庇那人,段無妄即便行事如何灑脫、心胸如何開闊也難免會心存疑惑與不安。

  慕容城明知虞錦雖言辭鑿鑿看似為段無妄抱不平,卻實在是存了幾分挑撥之意。他緩步起身,不防衣角被昏迷在琴臺上的程衣緊緊攥著不肯放手。

  虞錦看了心中一動,默默嘆息,終是不再開口。

  段無妄笑著說道:“本王到了山下后突然想起未曾問過師父是否一同進宮,又折了回來,哪料到竟會被你老遠就瞧見。師父,這丫頭伶牙俐齒,又刁鉆奸猾,凡事你可不要輕信了她。想我那陸楓師叔乃是多么賢淑磊落之人,可惜師門不幸,竟教出了這樣的弟子,連累得師門譽毀。”

  段無妄說罷,見虞錦一臉古怪地看著自己,一副“不知你口中連累得師門譽毀的人究竟是我還是你師父”的神情,不禁莞爾,像是知曉慕容城定不會生怒斥罵一般,也不在慕容城面前請責,坦蕩而自然地笑著看向兩人。

  虞錦知道段無妄其實是在為慕容城解圍,也看出這師徒倆之間要比自己想象中默契許多,一個言語唐突有所冒犯,一個不怒不悲淡然自若。

  

使用第三方賬號登錄

×